作为一个北方人，一个不会游泳的北方人，我对龙舟赛不免有些隔膜。但是来到广东佛山叠滘，眼看20多米的龙舟在五六米宽的河道上演S弯道漂移，耳听鼓声铿锵、号子嘹亮有力，很难不被这水上“速度与激情”感染。
　　叠滘赛龙舟并非表演性质，而是一种传统的生活方式：全村的精壮男子上阵、男女老少观赛、还要齐聚一堂吃龙船饭……当地人告诉我们，他们对端午节的重视程度丝毫不亚于春节。
　　宁可煲烂，不可扒慢
　　今年端午，叠滘龙舟赛设置了4个赛区，叠南、叠北2个社区的18支龙舟队参赛，为期2天。其中，难度最高、最精彩的当属东胜村赛区，其水道为S弯。
　　因为河道较窄，无法容纳多条龙舟比赛，只能单独进行，时间最快者胜。
　　一鼓转三弯，比赛开始，队员们伴随着鼓声加速，经过起头的150米直道之后，要连过3个弯，其中2个是直角弯，极易撞船！过了第三弯，龙舟急刹，队员们调头，船尾变船头，原路折返。也就是说，各龙舟队需竞速拐6个弯，上演S弯道漂移，全程648米，一般用时3分钟左右。
　　宁聚村的龙舟队队员黄显昌介绍，转弯的时候，队员们的配合非常关键，尤其是舵手要熟悉弯道，把握起桨时机。
　　龙舟的S弯道漂移，可谓既要追求速度，又要讲究技术。
　　黄显昌说，为了迎战龙舟赛，他们村的龙舟队员已经训练了一个半月，每晚训练约2个小时，而有的村子清明节之前就开始训练了。每条龙舟一般需32～36人参赛，宁聚村的队员们大都在佛山范围内工作，晚上下班后回来训练，第二天去工作。
　　当地人对划龙舟的说法其实是扒龙船，他们追求“宁可煲烂，不可扒慢”，亦即宁可把船撞烂，也不能划得慢。事实上，确有不少龙舟队在过弯的时候把龙尾撞断，当此际，现场总会传出巨大的欢呼声。
　　龙舟赛现场极为热闹。尽管22日下午开赛，但当地村民21日上午就搬了板凳放在河道边占座，事后证明，不占座是很难挤到河边近距离观赏龙舟赛的。22日上午11点左右，离下午开赛还有3个半小时，沿河已经坐满了人，随着开赛时间的临近，河边人山人海，里三层外三层。沿河的路本就不宽，三米左右，人多得连通行都困难。
　　叠滘的这些村子是典型的城中村，几米宽的河道穿村而过，将它们连接起来，抬头望去就是高楼大厦。
　　一方水土，一方风俗，在水系发达的叠滘，龙舟赛已有几百年历史。“翠拥两岸，袅袅清风送爽，男裳女帕，腼腆随波笑纳。”这是清代文人的描述。
　　如今，叠滘已成网红打卡点，我们遇到来自北京、重庆、山东等地的游客，都是特地赶来欣赏能漂移的龙舟。
　　“一定要为自己的村争光”
　　在此之前，我对过端午的印象基本上只有吃粽子而已，但在叠滘，端午节的重要性、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春节。
　　6月20日中午，我们在宁聚村看到，村民们在筹备当晚的聚餐。村民梁国源说，这是本村的敬老活动，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欢聚一堂，迎接龙舟赛、端午节，“晚上全村家家户户都不用做饭了，只有这一条烟囱冒烟。”
　　梁国源说，这样的敬老聚餐，从1979年恢复龙舟赛开始，一直延续至今。聚餐的花费，由村民们自行出资，数额随意，随缘落座。
　　我们也看到，在潭头村、东胜东等几个村，近几日都有类似的敬老聚餐活动。聚餐的通知往往都是手写，古风盎然。
　　尤为值得注意的是，这些通知的落款往往是某某村龙委会。
　　何谓龙委会？梁国源解释，龙委会负责龙舟赛相关的所有工作，包括做龙舟的花费、选拔队员等，“有自己的一本账。”
　　做龙舟、买桨等花费，也是村民们合资，有钱出钱，没钱出力。梁国源说，港澳同胞、海外人士也都有参与。
　　这在叠滘很多村子里张贴的告示上有明确体现。
　　比如，在东胜东2023年新龙舟乐助芳名公示名单里，出资最高的是5万元，最低的是100元，中间从几百到几万不等。内有两人赞助龙头、龙尾翻新，这应是出力的范畴了。
　　从东胜整新龙船乐助芳名公示名单可见，有两家公司捐赠，其他均以个人名义捐助，合计1315188元。
　　龙舟造价不菲，在10万元左右。梁国源介绍，目前的龙舟是第三代，早先造龙舟使用的坤甸木或柚木较沉，玩龙舟漂移之后，就改用了较轻的杉木，不过杉木龙舟使用5年左右便要淘汰。
　　划船所用的碳纤桨单价在300多块钱，每条龙舟一般坐40人左右，这也是笔不小的开支，都靠龙委会调度。
　　全村出钱出力支持龙舟赛，背后的情感支撑是村集体荣誉感和宗族观念，因此在佛山媒体的报道中，也会提及网络梗“输了跪祠堂”。
　　64岁的梁国源从19岁开始作为村里的队员扒龙船，一直扒到40多岁。在他看来，扒龙船从来不是为了奖金，第一名其实只有两三千块钱奖金，但是，一定要为自己的村争光，“大家全力以赴，哪怕是最后一名也要冲，哪怕落水也要冲。”
　　这种精气神，也正是我们在现场感受到的。
（文章来源：海报新闻）